頭目(Mrhu)－南山國小

頭目(Mrhu)

首先，若要瞭解頭目(Mrhu)的意義，就得從其名稱Mrhu這個字的內涵來瞭解。在泰雅語中，Mrhu有牢固，穩健的意思;從這裏我們可以連結到頭目(Mrhu)係穩定部落生存與維持倫理價值的中流砥柱。再來，我們要從自然界的生物性來理解頭目(Mrhu)的內涵;在自然界中，很多動物有領導階級及領袖的特性;如人類，獅群，蜜蜂與螞蟻等…，當然還有很多動物是這樣的。但，在所有的自然界中要屬人類的領袖特質最為明顯，其內容也最為精緻。

泰雅族部落自古都有設頭目(Mrhu)，頭目(Mrhu)的社會地位非常崇高;在泰雅族，頭目(Mrhu)係採推薦制產生，也就是由各Qutux gaga的Pklahang gaga(小頭目)共同舉薦。在中國歷史上虞夏時期也採用舉薦的制度奠立大器，像舜帝就是由岳牧薦之所產生的。Pklahang gaga(小頭目)基本上其性質有如藩鎮割據的諸候，只要他們認為某人有領袖的特質，可以領導部落，就會商議頭目的舉薦。而各Qutux gaga的成員對於Pklahang gaga(小頭目)的「建議」，大都不表示意見，只會輕聲的說：「Yasa snpung mamu lga，sita plgani kya la！」(你們既然巳經這樣決定了，就照這樣做好了！)。泰雅族的頭目(Mrhu)是非世襲的，頭目(Mrhu)的兒子如果很沒有用當然就不用說了;但如果優秀拔翠，那也不能是頭目老爸說了就算，終究還得要Pklahang gaga(小頭目)們點頭或是族人們一致的認同才行。

頭目(Mrhu)雖貴為部落之首，卻除了可以比別人講話大聲一點，可以夥同Pklahang gaga仲裁部落族人間的是非曲直之外，就別無其他的特權了;像婚姻，頭目(Mrhu)也如其他的族人一樣只能娶一個妻子，像土地的分配，頭目(Mrhu)也不會因為頭目(Mrhu)的身份而取得更多的土地，頭目(Mrhu)如果不勤勞，一樣土地也會很少。過去部落族人享有百分之百的私物權(與共食團體間的分享，完全由自已決定可以拿出多少食物來分享，不受任何人的支配)，所以也沒有收穫時應該拿多少糧供奉給頭目(Mrhu)的問題。不過，族人每遇婚喪喜慶時，一般都會請頭目(Mrhu)及Pklahang gaga(小頭目)到家裏來主持或作客，族人都會盛情款待，小米酒總是喝完了再斟，醃肉吃完了再添，一直到頭目(Mrhu)吐出幾句祝福的話才叫人給送回去。

不過，頭目(Mrhu)橫豎是部落的一根支柱，部落不能一日無頭目，就像一個國家一日不能無君一樣; 頭目(Mrhu)代表律法(Gaga)，也代表道德(Gaga)與信仰(Smyus);更代表一個部落的香火(Qbuli)。因此，就某種意義來說，頭目(Mrhu)就像是部落族人的核心價值;當然，族人也不樂見他們所敬仰的頭目(Mrhu)是會違背自已所一向秉持的價值與理念。

頭目(Mrhu)的條件

頭目既然是一個部落裏最有影響力的人，他在為人處世與道德評價的標準上自然就比一般人來的高一些;然而族人們所要求的評量標準，也就成為某人是否可以領導部落而成為頭目(Mrhu)的依據。

頭目(Mrhu)的評量標準因族群，流域的不同而有些微的差異;但整體而言，泰雅族各流域對頭目(Mrhu)的評量脈絡與思維是符合Qutux kinhulan(同一來源)的說法。雖然編者在南澳鄉的東岳部落有訪問到，一位部落耆老很認真的對編者說：「我們的祖先是從彰化來的，我有一次到中部旅遊，在彰化那裏看到一塊石碑，上面寫著巴肚(Batu，泰雅男子名);而我祖父也說我們是從中部來的」。我不是很清楚他指的地方，不過根據一些坊間流傳的說法：其實泰雅族最初在台灣落腳的地方是在台灣西部海岸，而這個說法也可以連結到一些人所主張：「台灣原住民是由菲律賓群島登陸台灣」的論述，仔細想想，似有幾分道理。但，該耆老在回答他對頭目(Mrhu)的價值觀時，卻與泰雅族各流域與部落的看法殊途同歸。

在南山部落受訪到的各耆老都認為，要成為頭目(Mrhu)，至少要具備以下幾個特質與條件：(一)要有過人的智慧：他們說，頭目(Mrhu)平常要仲裁部落族人的紛爭，非得要有一顆清楚而且聰明的頭腦，否則難以昭公信。(二)要能言善道：頭目(Mrhu)常常會因獵區的爭議與隔壁部落的頭目(Mrhu)「理論」，講的好，可以毫土不失;但，講的不好，就有可能割地賠物，所以頭目(Mrhu)會被要求一定要Mmlyam(油嘴滑舌)。(三)要英勇剽悍：過去部落常會集體出草，大規模的出草一定要頭目(Mrhu)領軍(小組出草，由Pklahang gaga(小頭目)輕征就可以了)，頭目(Mrhu)若沒有過人的膽識，不但取不了首，還可能橫屍遍野，因此，頭目(Mrhu)會被要求從小就是善於馘首獵熊的能手。在南澳群，有耆老說：頭目不能長得太壞，要眉清目秀，過去部落族人確實有很好的審美觀，泰雅男人確實也不乏長得英挺氣拔之輩(這款型男，也許還未被推薦為頭目(Mrhu)，就巳經被隔壁的姐姐征服了)。在南澳鄉的碧候部落，也有耆老說：頭目要很會Pcyu(行房)，要生比別人更多的孩子(言下之意，Pcyu不起來的人，縱有豪氣干雲之志也無法立為頭目(Mrhu))。然此番言論，讀者且聽聽也好，畢竟這也是一方宿耆的話。綜上所述，我們可以據以窺知，部落族人在選擇頭目(Mrhu)時並不是隨便選選，而是根據種種的指標來質性化與量化，因此，自古被推薦為頭目(Mrhu)者，無非皆為一時之選，精英中之精英也。

南山部落頭目(Mrhu)介紹

南山部落真正頭目的名稱叫Mrhu tayal(泰雅的領袖)，頭目一語係日本人給的名字，日語Tomok之意為：蠻族之領袖也。南山部落自何時有頭目(Mrhu)並無可考，惟部落耆老Masing koyaw說明曰：「部落從古時候就有頭目(Mrhu)，部落一成形，頭目(Mrhu)也就產生了;因此，南山部落數千年來，巳不知有多少的頭目(Mrhu)產生。就我個人記憶裏所能追訴到的頭目(Mrhu)，大概有六位，他們是：Mray blih，Maray nabu，Yabu ulay，Watan ali，Hayung cyang和Tazing nabu。Mray blih是在自然狀態過渡到日治初期時的頭目(Mrhu)，日本人一到就封他為Tomok(頭目)，有什麼事要通知部落就找他來幫忙。Maray nabu是繼承Mray blih位置的頭目(Mrhu)，當然他要接頭目(Mrhu)也是有跟日本人喬過的，他是Yukan buta(陳仁義)從母系的祖先，他也是在日治時期時當頭目(Mrhu)的。Maray nabu到老的時候，日本人又把頭目(Mrhu)的位子交給Yabu ulay，Yabu ulay係Yukan rukul(林政一)的父親，他是在日治中葉時當頭目(Mrhu)的。」Yabu ulay係Ulay tqwayux的兒子，他們原是從新竹遷進來的一支屬於Kbuta系統的家族;有趣的是，北泰雅三兄弟在Quri-sqabu(思源埡口)分道揚鏢後的一百年左右，其子嗣又終於在南山部落與三弟Kmomaw的子孫重聚，這是極具歷史意義的一個際遇。Yabu ulay的死也充滿公益性，部落耆老Masing koyaw說：「在我小學二年級那年，Yabu ulay率部落族人參加在四季部落舉辦的運動會，在回來時他們一行人受四季部落頭目盛宴款待，Yabu ulay當時喝了很多酒，回來時一路搖搖撞撞。那天剛好也是颱風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，在他們橫渡Gong-mekyut(美優溪)的小木橋時不料橋斷，他們就被大水沖走，但他們其他人都奮力的游上岸來，只有Yabu ulay回不了神終致溺水而亡，當時他巳七十歲了」。不久，日本人就封立Watan ali為Tomok(頭目)了(這時，南山部落的頭目巳失去了它原始的性質，看起來只是日本人的傀儡而巳); Watan ali原來是Qalang kska的Pklahang gaga也算是一方之霸，日本人看他年高穩重，能言善道，又有幾分逼人之英氣(也許還具有Pcyu的能力)，所以就封他為Tomok(頭目)。Watan ali做Tomok(頭目)橫跨兩個政權時代，也就是從日治末期做到國民政府接收台灣的初期。後來Watan ali老了，在民國四十三年左右把Tomok(頭目)的位置交給了Hayung cyang(有趣的是，這時候的Tomok(頭目)是要由國民政府時期的鄉公所來決定)。Hayung cyang是Watan iri(陳德明)的爸爸; Hayung cyang接頭目時巳有官派的村長產生(當時的官派村長為Ingus simaw(林石義))，不過鄉公所及部落族人還是會聽Tomok(頭目)的意見，在當時村長只是傳達政令的工具而巳，何況當時部落還是處於Qutux gaga(祭祠團體)的社會狀態(Qutux gaga的社會狀態一直到橫貫公路通車後才消失)。Hayung cyang的Tomok(頭目)位子只做到民國四十六年為止，因他在前往Banun(樂水部落，鄉公所所在地)參加頭目會議時不慎從所搭乘的運木車上摔下來而死，他的Tomok(頭目)只做了短短的三年。Hayung cyang死後，鄉公所就改立Tazing nabu(潘阿妙的父親)做頭目，Tazing nabu做頭目也只做了短短的三年，他在民國四十九年時在Siput的果園公寮內被火燒死。從此以後，南山部落的頭目(Mrhu)時代終於走入了歷史，而此時，國民政府也巳進入憲政時期，因此，南山部落也正式的走入了政經體制。

頭目(Mrhu)的時代意義

以口述歷史做為一族生存論述的族群，本來就很難說服外界的主觀意識;像頭目(Mrhu)的歷史這一塊，據部落耆老Masing koyaw自已所能追述的頭目(Mrhu)資訊也僅能及於一八九五年以後的狀態。其實，頭目(Mrhu)與Gaga係同時發生同時存在的，Gaga需要頭目(Mrhu)的執行，就像法律需要法官的見解與引用一樣重要。若我們借用哲學裏「形而上學」的解釋，則Gaga係頭目(Mrhu)的本質，而頭目(Mrhu)則是Gaga的材料。但不管什麼是什麼的本質或材料？不變的是，頭目(Mrhu)千百年來一直守護著Gaga的價值，也守護著南山部落的價值，我們不會因為由於頭目(Mrhu)資訊的不足而忽略了它存在的價值與意義，相反的，編者還很希望這永遠是一個不為人知的部落秘密，也許，這也可能是Gaga對其子民最嚴肅與最懇切的要求。